一個似乎已經被淡忘的親人的死亡突然橫亙在他的面前。突然而來的,還有那個無所不在像死亡一樣充滿隱喻的高三。死亡和高三交并在一起,現實和歷史捆擰著呼吸,他的純粹開始四面楚歌,他的妥協和反抗同時變得歇斯底里。死亡,讓他一再回看,回看他的家族,回看歷史的沉默。于是,他走向歷史的深處,探究,并且,敬畏。高三,讓他一再反思,反思他的命運,他們的命運。命運如草芥。于是,滿眼又皆變成了現實,他又走向了現實的深處,深處,草芥該如何春榮秋枯?
吳桐在高三那年二爺爺離世,從而開始逐漸的認識人性的復雜。作為青春期的少年,對性充滿了懵懂。然而貧瘠的山村不但不能讓人更清楚的認知性,而且讓人更深沉的沉迷于性。吳桐從對性感的于老師的臆想,到對女朋友湯米的臆想,以及看到和接觸了社會中不同而惹人發(fā)指的,不禁對性充滿了渴望。
從而導致吳桐想要遭遇性,直到一直暗戀自己的王小茜,為了擺脫貧困的命運,決定出去做妓女,因此在做妓女之前將自己的身體完全獻給了獻給吳桐。吳桐才發(fā)現自己對湯米的愛只是表面,所以選擇了分手。而此時聽到了于老師因為身患尿毒癥而選擇自殺的消息。
由此通過了對吳家村半個世紀的變化,以及不同的人物,以及人對事物的認知和追求,以至于讓吳桐不停地思考和追逐這人性,以及對人性的探討。因此查詢了關于爺爺,以及整個吳家村的事跡,才感覺到人性一直都交織在欲望和不同的貪求之中。但是最終也無法明白爺爺為何要出走,以至于發(fā)生車禍,更無法明白這光怪陸離而道道的世界。
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講述關于整個吳家村從上個世紀到這個世紀的變化,以及整個吳家村發(fā)生的許多不可理喻,以及復雜而引人深思的故事。很多事情只能活在想象和記憶中,而想象和記憶又都是那樣的脆弱,不堪一擊。一陣風來了,吹來的是一截生老病死。太陽落山了,落下的又是另一截生老病死。正因為小說是散亂的,但是也是真實的,所以更突出地反映時代的變化和人性的復雜。
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在我心里日漸強大。也是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我試圖追溯一些東西,抓住一些東西。我把自己鋪陳在圖書館的一沓白紙上,眼望著窗外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的黑漆漆的雨。我待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我知道這安靜里也埋藏著周圍人的私語,眼神和行走。安靜里到處都是仰慕,厭倦和伎倆。到處都是就業(yè),頹廢和謀生。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能把心放在這里,并假定這里是牢靠的、安全的。我說,你看到我的手了嗎?你看到我手旁的空氣了嗎?你嗅到我的手和我的手旁任何事物之間咫尺天涯的陌生感了嗎?天啊,我在問誰呢?我是不是發(fā)瘋了,我居然無視窗外雨傘里棲息的笑聲,我居然看不見花花綠綠的雨傘上撐著的行色匆匆。所有人都在風風火火認認真真一絲不茍信誓旦旦的義無反顧呢,誰有空理你呀?
那好吧,那我就收過神來老老實實地講我們的故事。有頭無尾。有尾無頭。斷斷續(xù)續(xù)。有氣無力。我們的故事只能用這些不著邊的詞來形容。很多事情只能活在想象和記憶中,而想象和記憶又都是那樣的脆弱,不堪一擊。一陣風來了,吹來的是一截生老病死。太陽落山了,落下的又是另一截生老病死。不過,你說我自我麻醉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我反正是相信一句話的。我要是不相信我就不寫了。我要是認為沒有就不會尋找了。所以,你要相信我的相信。
外面的雨不知道是停著還是下著。我沐浴在我假想的安靜里,用相信的筆把不容置疑寫在扉頁上:
許諾自己,書寫即是天堂。
生離死別
尸體是泥土的再次開始
尸體不是憤怒也不是疾病
其中包含著疲倦、憂傷和天才
--海子
吳桐從高考考場上走出來,心里的沉寂像死了一般。耳朵里嗡嗡響成一片的還是剛才長長的鈴聲。緊張的大腦遇到那聲音的最初一刻,突然空了,什么也沒有了,就好像鹽酸被倒入純堿溶液,酸堿中和,剩下一些泡泡消散成空氣的一部分。那聲音真可以算作驚心動魄了,吳桐從那聲音里走出來,立刻蒼老了好幾歲。一切都結束了,站在宣判后的法庭,站在一件事情的尾巴上,吳桐清晰地感覺到魂魄和身體分道揚鑣了,魂魄決定留在最后的鈴聲中長久的住下來,身體愿意繼續(xù)往前走,于是,吳桐微弱的呼吸更加微弱,抽筋拔骨的過程在一呼一吸間完成,那樣清晰的感覺,那樣比生比死都清晰的感覺。
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股振聾發(fā)聵的力量,輕易地擊穿了一個個體,一場懸殊的戰(zhàn)爭,不留懸念地摒棄了以少勝多。
這不是歷史書中的故事,這只是一個人無聲的歷史。
吳桐的心里充滿了悲壯的意味。
考生拿著筆袋團擠在學校的出口處。維持秩序的門衛(wèi)像溺水的孩童,伸著兩只手忽上忽下。學生要出去,家長要進來,烏壓壓的人頭里,傳出交錯的名字。
“小燕。”
“大野。”
小燕和大野的名字同時傳進吳桐的耳朵,吳桐抬頭看了看,下意識地找了找聲音的來源,左右環(huán)顧了一會兒,徒勞地低下頭時,早已忘了剛才聽到了什么。
太陽明晃晃地照著,照得人頭皮發(fā)麻。
孔子像矗立在陽光里,絲毫沒有受到嘈雜的影響??鬃幽繜o表情地望著遙遠的馬路對面,望著新校區(qū)前面一處建筑工地上起落的升降機,大義凜然。吳桐望了望泛濫的人海,索性一屁股坐在孔子腳下高臺的臺階上。臺階火辣辣的,吳桐坐在那里,像被放進熱鍋,豆大的汗粒啪嗒啪嗒掉下來,發(fā)出的聲音如菜油翻滾在熱鍋里。吳桐看了看握著佩劍的孔子古銅色的手,他頭一次發(fā)現,孔老夫子的手竟是這般臃腫和肥胖。
不遠處那條古老的河上,仿佛趴著一條吐舌頭的碩大無比的狗,河面上一團一團的熱霧被陽光照著,散著金子般亮晶晶的光。
人潮漸漸退去,吳桐拉起沉重的身體,晃晃悠悠出了校門。吳桐遠遠地看到自己那輛忠心耿耿的自行車暴曬在日光里。它的前筐中塞滿了各色的招生廣告。它的前后左右也被廣告紙包圍著。一輛自行車沒有路旁梧桐樹蔭的庇護,看上去孤立無援。
吳桐推著自行車順著中興路往南走去。他的T恤貼在后背上,他的孤單的背影像他推著的自行車一樣,單調而又突兀。巨大的起伏的熱浪搖擺著。路兩旁橘黃色的花瓣耷拉著頭,散發(fā)著黏糊糊的有些腥香的氣味。它們的名字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每年這個時候,在新校區(qū)和舊校區(qū)的花圃里,在裝點街市的盆景旁,它們都會簇擁著撐開花苞,不計較地方,也不在乎人的眼光。
吳桐就這樣慢騰騰地走著。一陣微風卷曲著吹來,冬青樹朝他彎彎腰,花朵朝他點點頭。他仿佛走在無始無終無依無靠的荒野里。當所有人都以為時間將要停滯在行走中的時候,吳桐的手松開了緊握的車把,吳桐和自行車一起躺在了焦渴的地面上。他們悄無聲息的樣子像極了某一部電影里的沉默鏡頭。
東奔西走南來北往的車齊刷刷地拉著汽鼻。紅綠燈變成了吐著火焰的大嘴巴。太陽直愣愣勾著吳桐的眼睛,吳桐在閉上眼睛之前簾角出現了大片大片模糊的搖晃的藍。
吳桐笑了。笑聲像孔子一樣年老。
吳桐是我小說里的人物。吳桐是高中時候的我。吳桐也是吳家村里的我。我就是吳桐。我其實很厭倦那個畏畏縮縮羸羸弱弱的吳桐。他鉆進了死胡同,像一個困獸,把每天三頓飯轉化的能量全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掙扎上。物理學上說,物質遇上反物質的一刻,兩者會瞬間一起湮滅。其實,能量也是有反能量的。吳桐的腸胃把食物提煉的能量均分成了兩份,兩份勢均力敵的能量攪合在一塊,組合成了令人恐懼的無底洞。所有的東西投進去,就像信號進入盲區(qū),音訊全無。我也不喜歡大學里的我。我繼承了吳桐的執(zhí)拗和矛盾。我習慣了吳桐的拼命又加深了拼命的痛感。我收集了吳桐零零碎碎的驚恐眼神,又在繼續(xù)成人的路上繼續(xù)驚恐。我第一時間看到了大學頹廢的漩渦,我明白滔天的洶涌并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還手的余地,于是,我主動地縱身一躍。我鼻子里嗆著死亡的味道,在時間洪流地裹挾下,尋找著可憐的微乎其微的走下去的理由。我還是不能在謀生的旗幟下做出一些降低底線的遷就。我還是仇視著帶著利性的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次進取。我還是用一貫的姿態(tài)迎著這個一貫的世界,戰(zhàn)栗不安,驚魂不定。
可是,
可是的可是,
我要活著,這是我的負累。我沒有資本。
明媚的陽光從指縫間透過來,吳桐能感覺到一種由衷的愜意。
感情是需要付出的。
但是付出的感情未必會收到回報。
然而如果太計較于付出的感情不會收到回報,而不去付出的話,那么很可能根本無法得到感情。
就像是太陽總在照耀著大地,一直無私的付出,即便是不會得到回報,然而卻溫暖了人心。
而付出感情的時候,首先就不能計較得失。
需要做到徹底的心靜。
心靜是什么感覺呢?
心靜的感覺。
心靜的感覺是,有那么一天,你靜靜地坐在花園中的長椅上,沐浴著陽光,看著滿園的鮮花?;ǖ南銡庖豢|一縷,會隨著和煦的陽光,從你的發(fā)梢、到臉頰、到手掌,緩緩的侵潤到你的肌膚中。
心靜的感覺是,有那么一天,在煙雨霏霏的雨季,你撐著一把傘,靜靜的走在雨中,聽那綿綿的細雨打落在傘上的聲音。也許雨的速度會帶了微微的涼意,輕輕的,輕輕的,讓你感覺到一絲絲沁心的清新。
心靜的感覺,就像是風,在輕輕拂過的那一瞬,明明感覺到微微的清涼,但是消失之后,卻不曾停留一絲一毫的痕跡。就像是竹,竹節(jié)和竹節(jié)之間都青翠的嬌艷欲滴,然而當你切開竹子時,竹節(jié)里面卻是空空如也一般的坦然。
如果有水,從遠處流淌而來,緩緩地流淌在你的腳尖,那種微微的輕輕的癢。你只需要靜靜地閉上眼睛,感受這那一泓的清涼。
第一章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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